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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饿不死·棺材枕

2016-06-24 09:35 来源:牡丹晚报

       20世纪90年代初,上演了一部开电视系列片调侃、幽默、讽刺、戏谑之先河的电视剧《编辑部的故事》。该剧拍摄期间,在剧中饰演余德利的侯耀华,特意剪辑了自己的一些戏,给患病住院的父亲看,很想听听老爷子对自己表演的评价。侯宝林看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今后饿不死了。”
       众所周知,从旧时代过来的老一辈艺人,习艺演艺之路大多历尽坎坷,饱含辛酸。如果没有真实的过硬本领,观众不接受,市场不认可,那是很难鬻艺为生的。侯宝林老先生一个“饿不死”,算是对儿子吃表演饭的认可,也说明那个年代给了老先生多么深的思想烙印。然而,这么个逸事趣闻,更证明了一点,是因为把习艺演艺和饭碗根系绑在了一起,迫使老一辈艺人顽强执着、锲而不舍地追求艺术。表演没人看,生计无着落。现打现的,决不含糊。就连吴昌硕这样的人物,都曾自嘲 “刻印只能吃到菜饭”,后来画画,因为“画画可吃到肉饭”。可想而知,不刻印,不画画,或者刻印无人求,画画没人要,那是什么饭也没得吃。
       进入新的时代,各地各级都有了文艺院团,有了专业的创作队伍,只要是其中的从业者,无论是“家”,还是“员”;无论是“大家”,还是“小家”,都有了“饿不死”的保障,再不会担忧自己会瘪着肚子去登台,去写作。衣无忧食无虑,“家”们“员”们便可以专心投入习艺和创作,给人民群众呈现喜闻乐见作品。问题是,有了逻辑上的起点,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按原本的逻辑轨道前行。对少数不思进取者而言,反正是“饿不死”,何必再去费心劳神,应付差事吧。这也不足为怪。让人欣慰的是,绝大多数文艺工作者都能敬业勤业,呕心沥血搞创造,出神入化的作品不断涌现,许多作品在国内乃至国际上引起热烈反响。那些多优秀的作品,借用著名作家陈忠实的话说,蛮可以做“垫棺材的枕头”了。
       “棺材枕”一说,在最近哀悼和回忆陈忠实的文章中不断出现。这个不乏顽皮意味的比喻说法未必是陈忠实的首创,但他的运用却不是什么调侃,不是什么文字噱头,而是真切表露了其坚定的创作心志。
       陈忠实不算幸运,他出生在一个称得上很偏僻的乡村,而且足够贫困;陈忠实也不那么顺利,他中学毕业既没有按设想的 “上上策”上大学深造,也没能求“其次”去参军,而是只能依照“再次”回了乡下。但陈忠实没有屈从于命运对自己的捉弄。1962年回乡,1965年开始发表作品,1980年已经担任当地文化局领导,1982年成为省作协专业作家,1985年成为省作协副主席。而且,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、飞天文学奖,当代文学奖、长城文学奖、全国报告文学奖,都一一收入囊中。“饿不死”,是丝毫不用怀疑的了吧?但是,陈忠实并没有退减攀登的勇气,没有停止追求的脚步。为了那 “死的时候有个垫棺材的枕头”,他铁定了心,哪怕花再多的时间,哪怕倾注再多的心血。那部五十岁才写作完成的长篇小说《白鹿原》,终于获得巨大成功。《白鹿原》一出世,评论界欢呼,新闻界惊叹,读者争相购阅,一时“洛阳纸贵”。其畅销和广受海内外读者赞赏欢迎的程度,可谓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所罕见。1997年荣获中国长篇小说的最高荣誉——第四届茅盾文学奖。有学者甚至评价说:“白鹿原,一代奇书也。方之欧西,虽巴尔扎克、斯坦达尔,未肯轻让。”
       可是,在这耀眼光环之下,有多少人能认真探究、能真正理解、能舍得学学陈忠实所付出的艰辛。为了准确把握时代脉络和人物特征,陈忠实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去查阅各种资料,历史沿革、地理山川、经济状态、历任官吏、大小灾害乃至贞妇烈女等等;为了一个沉静的写作环境,陈忠实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西安市东郊灞桥区西蒋村的老家旧屋里,能将电视信号阻隔的高耸陡峭的塬坡之下,正是精雕细刻的理想之所;为了获得更多创作上的奇思妙想,灞河之畔错落的农舍,平展的田野,高耸的草垛,还有河边、塬坡上广袤树林以及树林中的狐狸、稚鸡、猫头鹰,都能成为陈忠实最好的伙伴;为了紧抓稍纵即逝的创作灵感,陈忠实常常一边干喝烧酒一边写作,连下酒的花生米都省了。每当完成一个得意的篇章,就会放一个盒带,让满屋子高亢的秦腔一起欢呼,再顺便下碗“最香的面条”。而这样的日子,陈忠实苦熬过了将近10年。
       是“饿不死”,是“棺材枕”,还是从“饿不死”到“棺材枕”,都可以让每一个文艺从业者好好思量一番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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