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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羊倌

2016-07-12 09:33 来源:菏泽日报

帅猛
     生长在鲁西南的村落,多数老人的生活注定和羊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,我们习惯称放羊的老人为‘羊倌’。
     羊儿和本家的二爷爷一样都是那样的温顺。二爷爷的老伴去世的早,儿子又在先前成婚分了家,他独自生活有些年头了。他的儿子倒也十分孝顺,大致是担心二爷爷的余生太过于寂寞,思忖了很久,终于自作主张从集市上牵回两只小羊,并一再叮嘱二爷爷,母羊留着下崽,公羊养肥了过年的时候宰杀做汤。看到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,二爷爷高兴地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个不停,忙不迭地找来闲置已久的陶瓷盆,抓了几把草面,倒上一碗清水搅和了几下,算是为这两个小生命的加入接风洗尘。羊羔的拿手好戏就是上蹿下跳,别看这两个浑身洁白的小家伙个头不大,但体内的能量不容小觑,一时兴起就把二爷爷精心打扫的院子糟蹋的一片狼藉。每到这个时候,二爷爷都会乐呵呵地从柱椅上站起来,握起手边自制的鞭子,抬手在半空中用力甩一下“啪”声音急促且干脆。两只斗志昂扬的小东西立刻分开各自躲避,待稍微平静下来,才偷偷的探出毛茸茸的脑袋,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窥视着依旧是乐呵呵的二爷爷。
     从此,二爷爷和羊儿结下了不解之缘。无论对于羊倌还是羊儿,夏天的傍晚总是最美好的时光,夏季的河边草汁水正旺,青青的一片从河底一直蔓延到河岸上,岸边是两排枝繁叶茂的白杨树,浓密的枝桠掩映着夕阳徐徐落下,几只蝉儿发出疲倦的叫声,很快被淹没在晚风中,迎着有点刺眼的金黄,二爷爷牵着两只羊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,这里已经聚了三三两两的牧羊人,他们不约而同的把手中的羊绳栓在就近的树干上,然后挑选干净的地方坐下。二爷爷跟其他的牧羊人不一样,他总是把羊栓在自己地头,这样就算羊吃完了嘴边的草还是贪嘴,也不会祸害别人的庄稼。
     早年间,二爷爷是附近十分有名的‘戏霸’,尤其是他扮演的‘老生’,简直让人拍手叫绝。但是为了现在已经离开人世的二奶奶,他放弃了去县文工团工作的机会,甘心情愿地做了一辈子的农民。 来这里放羊的老汉多半是为了听当年红遍十里八村的‘老生’唱一曲,而如今二爷爷不再是当年那个俊俏的后生,稀疏的头发渐渐变得花白,露出光油油的脑门,额前深浅不一的皱纹里似乎写满了不为人知的辛酸,颧骨高高的向两侧凸起,双眼虽然深陷但依旧炯炯有神,他的耳朵很大,料想应该是经常悬挂唱戏用的假髯造成的。二爷爷接过同村老汉递上的大茶碗,轻轻地呷了一口,解开上衣的扣子,扯了扯下巴松软的皮肤,双手一开一合,干瘦的身子猛的一挺唱将起来:“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……”
     可是,在一个夜晚,一伙偷羊贼闯进了二爷爷的家,尽管他把羊屋的门里外锁了两层,但早晨起来,羊还是被偷了。望着二爷爷红肿的双眼,邻居纷纷前来劝说,二爷爷‘吧嗒、吧嗒’的抽着旱烟,长长地叹口气,“羊被偷了是小事,可是那只母羊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下崽了……”说着,两行热泪从他幽深的眼眶里爬出来。后来人们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羊的事情,人们也很少听见他挥动羊鞭的声音,透过低矮的篱笆墙,院子里的羊食盆空荡荡的,在枯草中兀自发呆。
    来年开春的时候,儿子又给二爷爷买回来两只羊羔,从此二爷爷的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非凡,但是二爷爷却老了很多,有的时候多走几步便气喘吁吁。一年下来,母羊下了一窝崽,公羊正赶上出栏。春节来临,正是羊市生意最好的时候,儿子这段时间来往的越来越频繁,二爷爷看穿了儿子的心思,在一个清晨特意煮了一大锅稀米饭,端到公羊的跟前,公羊似懂非懂地用湿润的鼻子来回在二爷爷的身上蹭着,二爷爷失控地蹲下来,抱着公羊的头,颤抖着抚摸着它健硕的脊背,就像当年抚摸儿子的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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