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的办公室在楼的北面，朝北开的窗户占去墙体的三分之二，采光很好，除了阴雨天，你很少开日光灯。

    每天面对微机和键盘、手机屏幕，眼睛一直处于疲惫状态，而握笔的手早就生涩，纸质的读物慢慢淡出视野，网络，在改变人们工作方式的同时，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。

    缓解眼睛疲惫的方法，就是把目光投到窗外。两扇推拉玻璃窗，防盗窗是栅栏形状，分割着窗外的风景。你站在半开的窗前，看见马路对面公园的大门，朱红的立柱，门楼上高高翘起的飞檐，碧绿的琉璃瓦，阳光下的古色古香，很养眼。

    很养眼的还有马路两边的绿树和花草，东西走向的中华路是你生活的小城市里的主干道，路两旁的松树和法桐树，树干粗壮，树冠硕大，绿化带上迎春花、牡丹花、芍 药花、碧桃和紫丁香点缀其间，四月的花海，让你生 活的小城溢满诗意。

    那几株紫丁香，在四月的风中正开得热热闹闹，站在窗前的你，仿佛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香。那样的紫色，纯粹的紫色，高贵的紫色，灵魂的颜色，让你想起艾青的 《大堰河，我的保姆》，想起戴望舒和他的《雨巷》，识尽愁滋味的内心，注满了紫丁香紫色的湿润和淡淡的忧郁。

    “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”，川流不息的马路让你想起古希腊先圣赫拉克利特的这句名言，窗外马路上每一刻都是变化的风景。许多年前你还喜欢一些现代摄影作品，有一幅作品拍摄的是一座教堂前不同时间段的场景，教堂是不变的，教堂前涌动的人流和车辆却在变化，这样的作品带给你一些思考，如同窗外马路上变幻不定的风景。

    四月的天空被防盗窗分割，一些鸟会在天空中：鸽子群盘旋、麻雀群掠过。云是变幻无穷的，留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，让你想起伍尔夫的小说《墙上的斑点》，流动的意识让别人无法把握，许多回忆，在凝视四月天空的时间中，没有灰飞烟灭，只有刻骨铭心。

    办公楼下是一排高大的女贞树，四月的春光给女贞树的叶子染上了新绿。前几天的一场春雨，在办公楼门厅的阳台上留下一个水潭，水潭正对着你的窗户，浅浅的水潭，居然给了你小小的惊喜。

    两只灰鸽子站在阳台的水泥护栏上，小心翼翼地打量半开的窗户和站在窗前的你。你静静地站着，和鸽子对望，“相看两不厌”，但没有敬亭山，只有浅浅的一滩积水，意识到没有什么危险的灰鸽子落到水潭边，饮水的动作显得很忙碌。几只麻雀也飞过来凑热闹，细碎的跳跃，庸常而喜庆。

    想起去多年前你任教的那所中学，你居住的楼房也安装着防盗窗，一对灰鸽子在窗外的窗台上筑了一个小窝，下了几个灰白色的鸽子蛋，母鸽子在窝里安安静静地孵化鸽子蛋，在下班后的黄昏里，你站在窗前，很温情的片刻，就那么留在你多年后的梦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