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石头看起来简单,可是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。一路上像极了闯关
2020-07-14 10:23 来源:网络整理
我老家村西就是黄河苏阁险工,沿堤筑有二十四道大坝。早些年为了加固堤防常需村里出工,于是这里就有了苦差和甜差之分。
所谓苦差,主要是内河工程出工,按出工时间生产队会给记工分;甜差是指黄河工程出工,干完活黄河修防段发给现钱。大家都想出甜差而不想出苦差,生产队为了公平起见就列出单子,甜差和苦差都由队里劳力轮流去干,我父亲当生产队会计的时候就有两个小账本,一个记苦差,一个记甜差,上面写得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。
及至我考上学时已实行了生产责任制,生产队没了,出差也就不再派单子,来了苦差就按人头分,有了甜差就自愿参战,人多人少干完活按人分钱。
那年暑假正好来了甜差,是黄河里运来了一轮船防洪用的石头,需要背到黄河大坝上。背石头的活也是村里常有的甜差,每家都备有自制的专用工具——“背板子”。背板子制作并不复杂,一块25乘50厘米左右的长方形或者上头窄下头宽的木板,下头钉上一截方木横棍,木板上打四个孔,穿上两根麻绳作为背带,背带靠肩膀处缝上旧围巾或者穿上两只旧鞋底来增加接触面,避免麻绳勒进肉里。
见有这甜差,父亲就忙着找背板子要去背石头。我看了看年近半百身材瘦削的父亲,对他说:“爹,您年纪大了,这活咱别去干了。”他一边找背板子一边回答:“有这机会我得多挣点钱,你上学时也能宽裕点。”我心头一酸:“我今年都十七岁了,我替您去。”“不行!你还没成年力气短,我干惯了没事的。”见争不过父亲,我只好说:“那我也去!”说着就从父亲手里夺过背板子,跟他一起出了门。
翻过大堤来到黄河大坝上,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。大家看到我也拿着背板子来了,就和我打招呼:“大学生也来了啊?这可不是你干的活。”“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了,还来受这份罪?这可比不得在大学念书啊!”因为我是村里恢复高考制度后第一个考出来的“大学生”,大家也对我非常照顾。
背石头看起来简单,可是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。一路上像极了闯关游戏。第一关是过桥板,就是从船甲板背上石头,要过一条窄窄长长的木板,称为桥板。桥板一头搭在船上,另一头在河岸上,桥板虽然挺厚,由于人多石重船不稳,走起来总是一动一动的,真吓人。弓起腰板小心翼翼地从桥板上走下来,就到了第二关,这是最轻松的一关,就是要走几十米高低不平但无险要处的土路,就到坝前了。爬坝子是第三关,一座坝就像一座小山,大坝坡度足有六七十度。到了最后一关,这一关就是卸下背上的石头,这对我这个初干者来说还真有点难度,必须使尽全身力气猛地往一边甩出去,不然石头就容易砸到自己的脚。分钱的时侯,父亲说:孟全(我的乳名)背得少,就按半个工算吧。大伙却说,那哪行?一人一份的规矩咱不破。背石头虽然苦了些、累了些,看到满满的收获,心里还是甜蜜蜜的。
几十年过去了,父亲已不在世上,母亲也进城养老多年,我回老家机会少了许多。今年疫情缓解后的一天,金太阳志愿者协会的张会长给我打来电话,说星期天去我们村慰问几位孤寡老人,问我能不能抽时间带着去。从大年初一我回村拜年之后,疫情一度紧张,已好久没有回老家,很想去看看那里的人,那里的水,那里的石。于是我欣然应允:“好,那就跟你们出趟‘甜差’吧!”
来到村西头黄河大堤上,想找到我背过的石头合个影。可那石方已重新整理过,一样的石头怎么能认得出哪块是我背过的?也许那些石头早已抛下坝头成为中流砥柱了,也许还隐在石方中蓄势待发。我默默地看着石头,石头们也好像在看着我,正在对我述说着沿黄人民的勤劳、勇敢、朴实、善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