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雀的幸福
2016-09-09 09:49 来源:未知
望着林立的高楼和如织的车辆，她突然十分想念那个麻雀一样的小城，和小城里那个麻雀一样的男人，想念麻雀男人和她说过的话——
不知道哪天起，她开始腻烦起所居的小城。
她说，这破地儿，连个像样的公园都没有，整天像麻雀一样跳来跳去。
她开始后悔跟了那个麻雀一样的男人。要不是他，她也不会把家安在这个鸡蛋壳一样的雀窝里。她会和青一样，留在省城，嫁一个风光的男人，过着鲜衣怒马的日子。
七天长假，她决定去青的城市，一来权当旅游散心。二来，也好和青诉诉心中的苦楚。
她不想让男人知道她要去青的城市，她对男人说，去外面转一圈就回来。
男人说，我送你去车站。她拒绝了。
她不是不想让男人送她。一个大男人用自行车带着女人，像老鼠一样在车流如织的大街上哧溜乱蹿，她丢不起这个人。
她给青打电话说要去找她，青说，我开车去车站接你。说完就挂了。有钱就是任性。她在心里嘟哝一句，拉起行李箱就出门了。
下车的时候，街上已是霓虹闪烁。她一眼看见了青。手里举着一个牌子，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。她走过去，给了青一拳，你怎么想起用这个土办法？为了节省时间。说完，青一把把她推进车里，伸手关上车门，一溜烟驶进车流里。
因为堵车，青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，十几里的路程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。
进了大院，青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她，说，十号楼，我接孩子去了。然后，掉过车头，一溜烟开走了。
走进青的家门，她惊得目瞪口呆。金碧辉煌的水晶灯，高档奢华的红木沙发，就连门口的鞋架也是雕花实木的。
她家的鞋架是那个麻雀一样的男人挖掉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，找木工打制的，弄得屋子里到处是土腥味儿。该死的麻雀仔。她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。
青终于带着孩子回来了。望着青忙得发绿的脸，她问，孩子他爸呢？她苦笑一下，拿起围裙就进了厨房。
青消停下来的时候，已经十点多钟。
她问，每天都这么忙吗？
青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桔子递给她，悠悠地说，真是后悔，当初我为什么要嫁给他？是的，他很有能力，也很会挣钱，而且如今也谋得一官半职，可是……因为他有能力，便显出我的无能。因为他很会挣钱，便显出我的寒碜。因为他官高权重，我便坠落成一个家庭主妇……
她忽而同情起青来，想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，耳边却响起轻微的鼾声。青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。她伸手把青摇晃醒，让她到床上去睡，这时门铃响了，青一个激灵从沙发里站起来，小跑着去开门，然后弯腰去鞋柜拿拖鞋。脸上的笑容，仿佛涂抹了一层被挤烂而流淌出来的桔子汁。
第二天，她谎称有事提前离开。走在大街上，望着林立的高楼和如织的车辆，她突然十分想念那个麻雀一样的小城，和小城里那个麻雀一样的男人，想念麻雀男人和她说过的话——
放心，这辈子我都不会和你离婚。如果想要孩子，咱们就领养一个。最好是个女孩。有了贴身小棉袄，冬天我就不用给你暖手了。
一股沁凉的液体从她脸上滑落。她加快脚步，朝车站的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