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多年前，我贩运大葱的时候，经常到一个个体羊肉汤馆喝羊肉汤，那家汤馆位于107国道与乡村土路接壤处，地理位置显著，两间平顶石板房虽然不太起眼，但是每天顾客盈门，生意火爆。一口特制的大铁锅架在石板房窗前，乳白色的热气缭绕不绝，锅里油汤沸腾，骨肉翻滚，老远，就能闻到浓浓的羊肉香味。每天下午卖完大葱，我绕道也来喝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羊肉汤。开汤馆的老板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，他跟他的妻子共同经营着这个不大的汤馆。因为生意一直很好，老板又雇了个伙计，伙计负责给客人端茶倒水，送汤点菜，兼顾打扫卫生。

    我跟老板熟悉起来的时候，伙计还没有来，因此老板一直让伙计称呼我叔。

    我每次把车停在国道下面的石板路上，汤馆老板老远就发现了我，他一边招呼伙计给我打洗脸水，一边让妻子把他们用的香皂放在脸盆旁边的石凳上。

    我洗漱完毕，伙计就把老大一海碗羊肉汤端了过来。乳白色的汤，褐色的羊肉片，碗边飘着一圈浓浓的油星，汤中，飘着绿绿的香菜和葱花，诱人的美食很快勾起我的食欲，一碗汤就着宣乎乎的馒头，很快进了肚。还没等招呼伙计，老板站在锅前就把话递了过来，给你叔添汤，别忘加香菜葱花。话音刚落，伙计就把汤碗搁在面前。掰碎一个馒头在碗里，快要吃完，老板一勺浓汤倒在碗里，几片羊肉凹在上面，都是出力挣钱的，吃饱啊。老板赶忙又去招呼其他客人。

    做了一段贩运大葱的营生，来年开春，我就卖了货车，在自家临街的老房子里开起了超市。每天忙于进货卖货，专心打理超市，出去的机会很少，107国道旁那家羊肉汤馆几乎成了遥远的风景，再也没有机会光顾。

    有时候在忙碌的间隙或者产生饥饿感的时候，蓦然想起那家羊肉汤馆，络腮胡老板的诚实以及那香喷喷的羊肉汤独特的味道，像陈年老酒从岁月的小巷深处袅袅飘来。时光如白驹过隙，岁月像一只无形的筛子，滤去毫无色彩的生活灰尘，保留下来的都是记忆的斑斓，虽然有时候记忆里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你非要记取的往事，但是偏偏那些东西就奇怪的保留了下来。

    前不久，因为业务的关系，我开车出了趟远门，办完事情以后，我居然鬼使神差地上了107国道，最后竟然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家羊肉汤馆。所不同的是那家馆子的石板房被一幢漂亮的两层楼房取代，原来支在外面的那只特制的大铁锅不见了踪影，经营汤馆的老板竟然是以前的伙计。我向他打听老板的下落，他好像对这个问题有点反感，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说，你喝10元的汤，还是喝20元的？显然，他已经记不起十多年前那个贩运大葱的小贩了。

    我在吹着暖气的大厅里徘徊了一下，在紧挨窗子的一张铝合金的餐桌前坐了下来。我左顾右盼，希望那个热情的络腮胡老板出现，或者以前那个伙计如今的老板走过来跟我热情地打声招呼，但是我什么也没等到。一个中年吃客看我落寞的样子，主动凑过来跟我说起了羊肉汤馆的变化，他说眼前这个年轻老板是这块土地的主人，看汤馆的生意好，就撤回租赁合同，自己投资干起了羊肉汤馆。我说，这年轻的可跟原来的老板干法不同啊。中年人说，可不是嘛，这年轻的精明着呢，添汤要钱，停车要钱，汽车加水也要钱。

    走出那家变了味道的羊肉汤馆，我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，岁月把美好的东西留给了记忆，可是现实总是无情和残酷的，时隔多年，我不明白自己到这来的目的，仅仅是为喝一碗羊肉汤？或者为寻找记忆深处那一道难忘的风景？我不想纠结于这种无谓的烦恼，还是让时光去还原生活本身吧。

    没隔多久，听说年轻人经营的羊肉汤馆倒闭了。